出发前,大雨便已淅沥而下,我们即将奔赴的是纳溪区最偏远的乡镇,合面。此次准备强执的案件一如既往的普通:申请人某银行将钱贷给被执行人夫妻俩用于修葺住房,逾期未归还,银行方申请法院强执。
一路上道路蜿蜒、弯道颇多,越往里走,竹林成片。“贷款一万五用于修建房屋,标的虽低,但按这个经济状况,今天恐怕不好办”同行的法官助理说道,“到了先实地了解一下被执行人的家庭情况再说”本案承办法官眉头紧蹙,做准备工作的时候,我们已得知,这家人确实条件太差,但案子总得要了结。
抵达被执行人所在地后,本已有线索告知被执行人李某某在镇上赶集,但此刻,他已折返回家。我们赶紧准备雨靴,再远的路也得去,执行的路从来就不平坦,下乡找人。
泥泞小道走到一半,正巧碰上李某某,告知来由后李某某跟着我们到了申请人所在的银行大厅,协商本案的解决方案。一眼望去,被执行人极瘦,穿着早已过时的蓝布外套,满嘴胡茬子,承办法官开口问道:“怎么,身体不好?”“肾结石,前两天才输了液”,送达执行通知书、报告财产令、填写完财产申报表后,承办法官和李某某谈起了肾结石的事儿:“我的老母亲之前因为肾结石找过一位中医,你的结石还小,问题不大,稍后我把电话告诉你,去看看”,关于另一被执行人、李某某的妻子韩某某,我们并未见到人,只知道在外打工刚回家,银行也一直联系不上,对她,我们的最初印象是如同往日绝大多数执行案件的被执行人一样,打工是假,躲避是真。
之前,我们通过查询系统查得韩某某有存款三千元:“你妻子已打工回来,你打电话叫她过来,能先还多少算多少,剩余部分订个计划,分期偿还。”不得已,李某某联系上了正在接孩子放学的韩某某,这是一块“硬骨头”,路上我们盘算着执行策略。
然而,见到韩某某本人后,一切远远超乎我们的预料,我们的计划在她的“主动”面前“崩盘”。直到我们到来,韩某某才知道丈夫骗了她,钱并未用于还款,虽然嘴上满是怨言,但这个老实的妇人还是主动要求立马取钱还款,韩某某有着传统的中国劳动妇女的思想:欠钱就要还,不能等!同情这个贫苦家庭的同时,更愤恨这个不争气的男人,从韩某某口中我们得知,家里的房子是她打工修的,两个孩子的花费、全家吃喝全靠这个勤劳的妇女,在我们办理案件的过程中,不断有邻居走过来告诉韩某某,李某某还欠着大家从几十到几千不等的钱,法官实在不忍:“你怎么还欠着那么多钱”,李某某不以为然地冷漠回应,打打牌。
一个贫苦至此的家庭,一家生计全系于妻子一人肩上,面对欠款,妻子勇敢担责,才到账的三个月工资,手里仅有的余钱悉数拿出,丈夫却冷漠至此。法律内,我们是执行干警,法律外,我们是有血有肉的社会人,征得申请人同意后,法官让韩某某留几百元用于生活,下个月工资到账后再转过来,却被这个坚毅的母亲回绝:“家里还有吃的,我的票已经买好了,我专门回来陪他看病的,等两天我就回广东去了,继续打工,能挣钱”她说的随情随意,我们听的心里酸楚。
面对执行干警的劝导甚至数落,李某某低头不言,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,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,传统的家庭观念让一位陷于苦难的女人挑起重担,即使生活磨难重重,她也从未丧失信心,不需要同情,因为有手有脚,能找到挣钱的工作,只是远离家乡、孩子,很苦很累。来自这位朴素农村妇人的“人生哲理”,无关学历、无关出生,只是出自本能: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,这一点,在我们众多的执行案件中,很多人远不如她。
面对这样的当事人,执行之外,我们又多了一份情愫,它叫心酸,甚至为她不值,这样没担当的男人,你又怎能与他继续同行?是家庭观念,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,唯愿那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会醒悟、愿他们的小家一切安好。
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,藏着我们不愿外露的真实情感,或感动,或忧伤。强力执行,彰显法律威严;柔情执行,饱含法律温度,容情于执,法内也有情。
(谢雅琴) |